在不少中文网络上,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:在《哆啦A梦》的未来设定里,大雄长大后成了电气工程师,被派到苏州的日企打工,一年能赚两百万人民币,算是靠着“出国打工”过上了稳定的生活。这个故事听起来像极了一个隐喻:懒散又无所事事的大雄,终究还是要靠跨国打工来糊口,仿佛昭示着当年无数日本年轻人的命运。可如果翻看原作,无论是藤子·F·不二雄的漫画还是动画版,大雄的未来并没有这一段。他确实在某些未来设定里当上过“电气工程师”,但那是留在日本国内的小公司,并非跑到苏州的日企。
那么,这个版本从何而来?很可能是二次创作,也可能是网友的戏谑。可耐人寻味的是,它并不是凭空捏造的笑话,而是有着现实土壤。在00年代,确实有大量日本年轻工程师被派往中国沿海城市。那是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的十年,日本制造业在华投资快速扩张,从汽车零部件到电子产品,从松下、夏普到佳能、索尼,几乎所有大厂都在苏州、无锡、深圳、天津设有工厂。日本公司一方面需要大量懂技术的人手,另一方面也要保持与中国团队的沟通,于是,派遣日本年轻员工来中国成了常态。
对日本年轻人来说,这并不是坏差事。因为驻外派遣往往意味着双份收入:一份是中国当地的工资,另一份是日本总部的津贴。加上住宿、交通补贴,折算下来,每年能攒下数百万日元,折合人民币也就是你听到的“年入两百万”。那时在东京拮据的年轻白领,到了苏州、无锡,忽然有了宽敞的公寓和厚实的存款,确实让人艳羡。
于是,当人们把这种真实的历史经验代入大雄的未来,就有了“苏州版大雄”的说法。它不是原作设定,却比原作更贴近时代的气息。然而,把目光从过去移向今天,就会发现一种微妙的错位。二十年前,日本年轻人为了出路不得不漂洋过海,如今,这样的处境正在中国年轻人身上重演。目前国内的就业市场正在发生变化。高等教育扩招、经济增长放缓、制造业岗位的外迁,都让“找工作”变得不再理所当然。很多年轻人发现,哪怕学历不低,却很难在国内一二线城市找到稳定、体面的岗位。有人选择“考公”,有人蜗居在小城“躺平”,也有人把目光投向海外。与当年的日本人不同,我国并没有对年轻人“出走”设限,留学也好,劳务派遣也好,政策上总体是“来去自由”。真正设置障碍的,是接收国。印度基本不给中国人发签证,某种意义上已经把中国视作对手;东南亚对中国资本和华商开放,却不愿意给普通劳动者工作签证;欧美大国对签证的审查愈发严格,连一些有房有车的中产家长都可能被拒,更别提二十出头的年轻人。
在这样的环境下,一部分人走上了“灰色道路”。拿旅游签证或探亲签进入发达国家,随后“黑”下来,从事餐饮、建筑、护理等体力劳动。澳大利亚常常被提起,因为那里的最低时薪全球领先。一个瓦工、油漆工、瓷砖工,如果舍得吃苦,五六年下来攒三百万人民币不是难事。即便最终被遣返,回国后在一些“躺平城市”买套小房子,余下的钱慢慢花,再找个快递或保安的工作,也能确保不至于饿死。
这种故事听起来残酷,却是真实的。它和当年日本年轻人来中国工作一样,都是在全球化的缝隙中寻找生存的方式。但也要看到,和00年代相比,如今的世界环境已然不同。那时候的日本人来到中国,是以企业派遣的名义,背后有完备的公司体系和签证渠道,收入高、风险小。而今天的中国年轻人更多是个人行动,面临签证受限、身份不稳、法律保护不足的现实。一旦出了事,很难获得有效的援助。
所以,“大雄在苏州打工”的误传,并不只是个笑话。它折射出一种跨时代的轮回只是,大雄终究是个虚拟人物。现实里的年轻人没有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,也没有时光机可以回到过去重新选择。他们能依靠的,只是自己的勇气和韧性。这或许才是“苏州大雄”的真正寓意:在一个年轻人没有太多选择余地的时候,出国打工既是无奈的选择,也是另一种求生的方式。
人总得活下去,总得为自己谋一个明天。而这样的全球化轮回,在未来几十年,恐怕还会不断出现。
赞(21)